9月22日,秋分。
清晨7时,第一缕晨光照到山脊上。忻城县北更乡弄兰村村民蓝启红背上农具、干粮,领着记者去赶山。
赶山,是他多年来种植金银花养成的习惯。
群山环绕,山路蜿蜒。
“看!那些沿着石缝生长的,就是金银花。”蓝启红突然喊了一声。
顺着他手指方向,记者看到,一丛丛金银花藤蔓,攀附在石缝中,绿叶随风恣意摇摆。
“金银花开时,漫山遍野,那个香啊。”蓝启红说,可惜的是,五六月盛花期已过,眼下只见绿叶藤蔓,不见花。
“不过,我早有记录!”蓝启红“狡黠”地掏出手机。
手机视频里,金银花在崎岖的岩缝间,见缝就钻,不屈不挠地“寻路”落脚,拔节生长。花开蕊曳时,蕊丝纤动,如鹭鸟引颈鸣唱,灿如金山。记者不禁想起元代诗人吕诚创作的一首七言律诗:“林蕉间展琉璃叶,野蔓竞发金银花。”
金银花,初开如银,久而似金,白黄相映,因而得名,具有去火清肺、抗菌消炎等功效。《本草纲目》称其“久服轻身,长年益寿”。
“以前,这片石头山可是种什么都不长。”蓝启红说。当地有一首山歌曾戏谑道:“忻城群山光秃秃,遍野石头像白骨;遥看老鼠山上过,是公是母辨得出。”
这就是被称为“地球之癌”的石漠化。
由于水土流失,导致地表土壤损失、基岩裸露,土地丧失农业价值、生态环境退化的石漠化现象,多发生在石灰岩地区。忻城县地处滇黔桂石漠化片区,曾是广西石漠化最严重的地区之一,石漠化面积占全县土地面积的46.4%,约17万人居住于此。
多年前,前来忻城考察的联合国粮农组织官员感叹:“这是最不适宜人类生存之地!”
在石山上讨生活,每天,蓝启红的父母顶着朝阳,背着他上山,在石缝间的一个个小小土块里,种植、管护玉米,直到夕阳落下,才摸黑下山。
可是,这样的种植方式,加剧了水土流失,导致生态贫困与经济贫困的叠加。吃上一顿饱饭,曾是蓝启红一家人的奢念。
如何给石山披上绿装,帮助群众脱贫致富?20年来,一批又一批专家在这里蹲点,一次又一次试种着各种作物。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努力,最终,选定了金银花。
金银花不仅经济价值高,还能保护水土、涵养水源,其枯枝落叶,可用作有机肥料,改良土壤。“可以说,它们的一生都在奉献。”忻城县林业局生态恢复股股长蓝承志感慨地说。
以微薄的水汽为饮,以贫土为食,金银花,顽强地伸展着藤蔓,于绝境处觅生机。由此,一片又一片的石漠化逐步褪去,曾经贫瘠的山坡换了新颜。
这个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
金银花需要三年才能进入丰收期,因为时间太长,群众心中有顾虑,一开始不愿种植。
“县里、乡里经常来人,讲政策、给补助。我和几个村民决心先行试种。”蓝启红说。2014年时,他家的金银花亩产已经达到200多公斤,率先脱贫。如今,他是当地金银花专业合作社负责人,今年,合作社销售干花达3吨,销售额超200万元。
“我们县平均每亩山地能产50公斤干花,每亩每年能为村民增收3000—5000元。”忻城县农业农村局局长郑小平告诉记者,目前,忻城县金银花种植面积达10万亩,形成了包含种植、脱水加工、销售等环节的完整产业链,产值达1.5亿元,成为助力乡村振兴的“金银”之花。
金银花开,石漠不再。
“水土恢复了,山上开始长出了灌木和少量乔木。”蓝启红笑道,“连多年不见的猴子、大雁也时常出现。”
根据2022年底公布的全国第四次石漠化调查结果,与2016年相比,2022年广西石漠化面积减少48万公顷,净减31.5%。而20年间,忻城县森林覆盖率由30.6%,增至67.22%。去年,该县被命名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实践创新基地。
踏着夕阳余晖,记者走过合作社屋后石山脚下时见到,一棵金银花衍生出五六根约大拇指粗细的藤蔓,从浅浅的土层中向上攀爬,根须,深深扎入岩石缝隙里,向着峭壁延展生机,每一步,仿佛都透露着坚韧和智慧。望远处,密密匝匝的金银花藤蔓,如同一张绿油油的网,密密麻麻地覆盖了大半座山岩。
“将来,随着金银花产业的持续壮大,我女儿就不用像我这样一大早赶山了。”蓝启红开心地说。(通讯员:卢彬彬 李晟 潘智霖 樊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