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生活报讯(记者 冯耀华)去年3月,记者采访他时,被他拍摄的鸟类照片所震撼;今年3月,记者再次联系他,手机不通,QQ号码一直显示灰色……后来,记者得知,他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 冯汝君。
- 长尾阔嘴鸟。
- 冠斑犀鸟。
- 黑颈长尾雉。
他,叫冯汝君,鸟友们都叫他“冯队长”。你也许不认识他,他也不希望被人认识。但他希望,人们能认识他镜头记录下的每一只鸟儿,好好地珍爱这些小精灵。3月20日至26日是广西爱鸟周,记者循着他留下的一幅幅精美的照片,采访到了他的家人和摄友,为你讲述一个用生命拍鸟的爱鸟人的故事。
半路出家 他拍鸟儿“烧得厉害”
冯汝君原是南宁市公安局刑侦队的一名刑警,2002年退休后,开始迷上摄影,但直到2010年,才开始主攻拍鸟。今年2月28日,因患肺癌,冯汝君永远离开了他热爱的摄影工作。他给妻子及家人留下的,除了一台相机,便只有电脑里上万张珍贵的野生动物照片了。
3月22日下午接受记者采访时,冯汝君的爱人高姐仍然沉浸在丈夫去世带来的悲痛中。谈及丈夫对摄影的痴迷,她只用了“烧得厉害”这4个字来形容。
翻看冯汝君电脑里储存的鸟儿照片,其种类和数量之多令人惊讶。即便是同一种鸟,也会多次出现在各种不同的环境中,且形态各异。玩过摄影的人都知道,野生鸟类怕人,难拍。除了要有高端拍摄设备,还得有丰富的鸟类知识,以及对鸟的热爱,否则很难做到。更关键的是,拍鸟,必须在野外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需要十足的毅力。
冯汝君的网名叫“冯队长”,在鸟友圈里大家都这么叫他。刚开始拍鸟时,高姐有时会跟丈夫一起去。
有一次,高姐和丈夫一起去西大明山拍鸟,白天,两人在树林里伪装蹲守,一动不动,任由蚊虫叮咬,饿了就吃点干粮。晚上,搭起帐篷住在山洞里,一住就是半个月。为了拍鸟,冯汝君的越野车上常年备着帐篷和伪装设备,一有机会,随时出发。
常年在野外拍鸟,冯汝君已经忘了自己在家的天数。有一年,高姐有意识地在挂历上做记录,到年底时跟丈夫算总账。“现在我帮你算算,看你今年在野外的时间是多少天”。
“几天?260天?!”看到高姐算出来的总数,冯汝君自己也吓了一跳!但他对此只是呵呵一笑,没做任何解释。高姐也知道,丈夫热爱这个工作,谁也拦不住;于是,后来她不再做任何记录,丈夫想走就走,由他去了。
拍鸟至上 病情恶化也未放弃
冯汝君家住葛村路,离金花茶公园不到2公里,平时如果不是为了拍鸟,去金花茶公园散步,冯汝君的答案是,去可以,但绝不走路,开车去。“每次我都说他,你这人怎么这么懒啊,连这点路都不愿走”。
高姐说,在家里,做其他事情,丈夫也总是懒懒散散的。可只要一说到拍鸟,冯汝君立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兴奋、热情、积极。尤其是到了野外,爬山,住半个月山洞,忍受蚊虫叮咬,啃干粮,他从没喊过一声苦,也没叫过一声累。高姐还为此曾对丈夫开玩笑道:“我看你呀,在家懒得像条虫,出门拍鸟变得像条龙!”
曾多次跟随冯汝君到野外拍鸟的摄友“一猫”介绍说,有一次,南宁有10多个鸟友到西大明山拍鸟,冯汝君对刚认识的鸟友都非常好,用自己的越野吉普车分4次把拍鸟的朋友送上山,返程时又一一把他们送下山。在拍摄过程中,冯汝君爬山的速速和耐力,比许多年轻人还好,这让大家都十分佩服。
去年8月,冯汝君被确诊患上了肺癌,但他并没有放下拍鸟的工作。高姐回忆说,去年10月,丈夫的病情开始恶化,已经无法自己开车,但仍打电话叫来一位摄友,开车送他到广西大学校园里去拍鸟。
无价之宝 去世后只留下鸟照
“玩单反,穷三代”。在网络上,网友们常用这句话调侃玩单反相机的人“烧钱”,冯汝君也不例外。他算是摄影圈中的骨灰级发烧友,在设备投入上,其烧掉的钱财不计其数。
冯汝君去世后,高姐在为丈夫清理遗物时,发现除了一套拍照设备,以及电脑里成千上万的鸟照,其名下存折里没有留下一分钱积蓄。“这些年,自打他迷上摄影后,我们前后花了不下50万元。”高姐说。
拍鸟需要购买较为高端的相机设备。2011年,自治区林业部门申请到了一个长焦镜头,答应借给冯汝君使用一年。2012年12月,借用期到了,还了镜头后,冯汝君非常失落,整日像丢了魂似的。看到丈夫这个样子,高姐一咬牙,拿出了家里全部的积蓄,又向亲戚借了几万元,花6万多元给他买了一个长焦镜头。
这还不算,冯汝君驾驶越野车上山拍鸟,每月仅油钱就不下几千元。这些年来,为了拍鸟,已经退休的夫妻俩几乎把所有收入和积蓄全都搭进去了。为了补贴家用,高姐听说尾数为“888”的手机号码可以卖得高价,还委托侄子帮自己卖掉了已经使用多年的一个手机号码。2012年12月,为了支持丈夫去马来西亚拍鸟,她还曾经拿出家里的保险单去贷款。
高姐说,自从跟着丈夫一同去拍鸟后,她对鸟类的认识也有了极大的转变。“过去我总认为南宁只有麻雀、翠鸟等几种常见的鸟儿,出去拍鸟才发现,原来我们生活的这座城市,竟然有这么多种鸟。”
走遍广西 拍下大量珍稀鸟类照片
从2010年迷上拍鸟之后,冯汝君的足迹遍及广西几乎所有自然保护区,共拍下300多种鸟类。
据统计,广西目前有鸟类587种,全国100种特产珍稀鸟类中,广西有18种。平时想要拍到珍稀鸟类非常困难,但冯汝君却先后拍到了十分罕见的野生冠斑犀鸟和黑颈长尾雉等多种珍稀鸟类。
冠斑犀鸟是依赖原始森林生存的一种鸟。因为贸易和人为猎食等原因,数量正急剧减少。目前,广西确切知道有冠斑犀鸟的分布地区,仅限南宁西部的西大明山和弄岗自然保护区,野生鸟数量也由之前的上千只急速下降至不足百只。
为了拍到冠斑犀鸟,冯汝君曾经和多位鸟友无数次往返西大明山,高姐也曾多次跟随。她说,拍摄冠斑犀鸟要走到山谷底下,事先伪装隐蔽好。由于这种鸟很容易受到惊吓,因此,冯汝君一动不动地趴在阴冷的地上,一呆就是一整天。后来,跟他一起去的不少鸟友都熬不住,提前撤了,只有他留了下来。
曾经跟随冯汝君一起到西大明山拍冠斑犀鸟的“一猫”告诉记者,有一次,冯汝君把自己伪装隐蔽得很好,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后来,一个村民路过当地,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趴着一个人,以至于冯汝君猛然起身时,把那个村民吓了个半死。
鸟友梁家登也曾跟冯汝君一起去拍冠斑犀鸟,他对记者说,他印象最深的,是冯汝君总结出的一个经验:拍鸟不要赶,脚步要轻,还需要一点耐心和运气。所以,每次进山,冯汝君都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一呆就是三五天,甚至十几天。
功夫不负有心人。冯汝君艰苦的付出,也终于有了可喜的收获。最终,他拍到了一组一对野生冠斑犀鸟栖息在枝头的高清大图。自治区林业厅野生动物救护站高级兽医师阙腾程说,其中一张图片,是广西截至目前拍得最好的野生冠斑犀鸟的照片,在林业部门一度热传。如今,每年3月组织爱鸟周活动,自治区林业厅出版的宣传画册中,冯汝君拍的冠斑犀鸟照片都会被当做宣传主图。
记者手记 最恨捕鸟人的爱鸟人士
冯汝君因病去世,让不少爱鸟人士唏嘘不已。
去年3月,本报记者曾经采访过冯汝君,与其有过一面之缘。
去年3月27日,为了采写有关爱鸟周的稿件,记者到广西大学采访鸟类专家,不料,却在校园一处小树林里,看到有七八名摄友架着长焦镜头在拍鸟,其中为首的正是冯汝君。
每年三四月份,很多迁徙回北方的鸟儿,都喜欢在西大校园歇歇脚。冯汝君他们正是摸准了这个规律,在校园里蹲守拍摄。当天,他们还拍到了山蓝仙鹟等罕见的漂亮鸟儿。当时,冯汝君热情地向记者介绍他所熟知的广西鸟类情况。交谈中,他对各种鸟儿的名字和特性了如指掌,如数家珍,让记者佩服至极。采访中,冯汝君还多次提到捕鸟人对鸟类的伤害。他说,除了拉网、开枪射杀、弹弓猎杀等手段,近年来,还有人专门训练凤头鹰来捕鸟。有一次,他在西大校园内的荷花池旁拍摄苦恶鸟,恰巧看到有人竟然人为地将苦恶鸟驱赶,当苦恶鸟飞离荷花池时,突然放鹰去抓鸟。他前去阻止,但捕鸟人毫不理会,依然我行我素。“每次看到这样的情景,我除了痛心不已,只能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那就是深恶痛绝!”冯汝君说。(注:本版图片均由冯汝君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