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28分的分数线将西安市3万多名初中毕业生挡在了普通高中的门外，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中考“落榜生”。尽管职高、中专、技校向这些孩子敞开了大门，但在许多家长和孩子眼中，这些只是上不了普通高中的无奈选择。

　　只有一个孩子，未来的路如何走，成了每一个中考落榜家庭的艰难抉择。

　　曾几何时，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形容的不再是高考，而是中考。今年，528分的分数线将西安市3万多初中毕业生挡在了普通高中的门外，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中考“落榜生”。

　　尽管职高、中专技校向这些孩子敞开了大门，且职业教育亦是国家教育改革加强的方向，但十多年来，从过去成绩优异者才能上中专技校，到如今考不上普通高中的孩子才无奈如此选择的现实，职业教育竞争力的匮乏让很多家长望而却步。只有一个孩子，未来的路如何走，成了每一个中考落榜家庭的艰难抉择。

　　想上高中的孩子

　　44岁的刘利(化名)依旧为一年前的那个选择而“自得”。当时，她坚持让没有够着普高分数线的女儿上了高中。今年这个酷热的暑期，中考结束后，528分的西安普通高中录取最低控制线将36.7%的西安城六区中考生，挡在了普通高中的门外。这个时候，热心的刘利开始为周围没有过普高分数线的孩子家长充当“参谋”角色。

　　“一个15岁的孩子，不管他是男孩女孩，这么早就推向社会，咋办？”作为母亲，这是刘利的肺腑之言，虽然她也知道，没有考上普通高中的孩子，还可以选择技校或职业高中。

　　学籍在“职高”，也要上“普高”

　　去年中考结束时，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婷婷的中考成绩还是让刘利和丈夫“颇为生气。”好在，刘利还能控制情绪，再看看孩子，也是考完就不高兴，似乎对自己的成绩早有预料，“这个时候，作为家长，只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刘利生气的原因很简单，女儿上初中时，他和丈夫对女儿的学习一直没有松懈过。初中三年，周末两天，女儿从来只有半天休息时间，各种辅导班几乎没有落下过。她和丈夫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让女儿上高中，“其他的选择压根没想过。”

　　她这么执拗当然有原因。原来刘利单位有一个70后的同事，经常在刘利面前后悔自己没有上过高中，起初，刘利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多重要，后来，她也发现，这个女同事为人处世是和上过高中的人有差距。所以，在得知刘利的女儿中考成绩没过普高线时，这个女同事极力鼓动刘利想办法让婷婷上高中，“不上就是缺憾。”

　　刘利当然也不甘心。去年女儿的中考成绩离普高录取分数线差40分，如果差的更多点，自己也就死心了，不强求孩子还能在学习上有什么进展，但因为差距不算太远，她觉得孩子并不是学不动。“这个40分的差距里面，不光包含着智力的因素，谁又能说它与答题运气、身体状况没有关系呢？”

　　丈夫并不是那种很容易就被说动的男人。丈夫的态度很明确，要么上技校，要么复读一年再参加中考，说不定还能凭着自己的能力考上一所很不错的高中。

　　对刘利来说，前一个选择没在她筹划范围内，至于第二个选择，“压根不可能。”因为刘利永远也忘不了自己高中时，因为转学落下学业，后来不得不多上一年高一的“尴尬”。后来，考上大学的刘利比大学的同班同学大一岁，就大了那么一岁，同学都叫她“大姐。”

　　“哪个男生肯和比自己大的女生谈恋爱？”整个大学时代，刘利都觉得很自卑，她羡慕那些比自己小的女同学，可以和男同学打打闹闹开心地玩，因为她们是“小女生。”而自己就不行，老觉得自己比别人大，放不开，在男生面前一副成熟的模样，“想撒娇也不可能。”刘利说，自己坚决不会让女儿重复她的生活经历。

　　接下来的择校对刘利来说颇为曲折，最终她和丈夫接受了女儿原来初中老师的建议，她花了六七万给婷婷联系了一所不算很差的高中，婷婷可以在那儿上高中，但学籍却只能保留在一所职高里。将来高中毕业，婷婷也可以在职高报名参加高考。

　　为孩子，愿意把路铺得宽一些

　　让刘利想不到的是，上了高中的婷婷学习竟然比在初中有了很大的进步。刘利一直没放弃为婷婷找一对一的辅导老师，高中物理那么难，但高一第一学期末，婷婷的物理成绩竟然考到全年级第四，从第二学期开始，婷婷的成绩一直稳定地排在班级中上游水平。

　　回想没有选择上技校，刘利最终道出了自己的担忧，她一直觉得，现在的技校大多离家远，孩子需要住校是个最大的问题。另外，她最担心的是，“技校能教给孩子多少东西？”

　　刘利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43岁的董方(化名)在孩子上了一年技校之后发现“孩子越来越消沉，所以重新选择上职高的。”好在，董方的儿子对绘画有兴趣，所以，他想尽办法让儿子去上美术专业的职高。

　　董方永远忘不了儿子那年中考结束后的选择，儿子学习并不是很差，他和妻子甚至曾憧憬儿子会考上一所重点高中。但初三第二学期，儿子过马路时被一场车祸惊吓到，虽然人没事，但心理上却留下了阴影，“不能思想集中地做题，夜晚还常常做噩梦。”

　　董方和妻子那时觉得，不能逼着孩子苦学，身心健康成了他们最操心的事。中考时，他们想着“考不上重点，考个一般的高中也行。”但结果却是，儿子的中考成绩离普高分数线差了一大截。复读？儿子坚决不同意。

　　一开始，董方的态度很强硬，即使走后门也要上个差不多的高中。儿子没出事前，也是他的骄傲，在他的朋友圈里，要说比孩子，就他的儿子最省心。

　　中考成绩公布后，妻子是最难过的，每天看着儿子不出门，不说话，“就担心孩子做什么傻事。”考虑到孩子的情绪，董方最终妥协，同意儿子上技校。

　　一年的技校生活，儿子的情绪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糟糕，而最令董方和妻子担忧的是，在技校期间，儿子学会了抽烟，回到家不敢当着父母的面抽，自己躲在卫生间抽。第一次发现儿子抽烟，董建忍不住打了儿子。

　　那件事过后，董方觉得不能让儿子就这样“混下去”，这一次，他和儿子深谈，谈到人生的未来，谈到人生的选择，谈到一个人面对生活的勇气。第二学期开学，董方和儿子达成协议，去上西安一所美术职业高中，儿子小学曾对绘画感兴趣，上了初中后，学业紧张就不再画画，现在重新捡起兴趣，儿子内心里也愿意。作为一名曾经的中考生家长，董方觉得，父母在必要时乐观替孩子做选择也很重要，为了孩子，“可以把路铺就的宽一些。”

　　在职中技校更有竞争力前，想让孩子上普高

　　“城里的家长让孩子上个好高中觉得难，农村的孩子怎么办？”46岁的高陵农民张文建一脸愁容地蹲在马路边，边整理摆在眼前的水果筐，边和询问自己孩子情况的熟人聊天。

　　前几天，女儿彤彤(化名)在微信上写到，“好不公平，只差了10分，就不能去上自己梦想的高中，好丢人啊，怎么面对以前的好朋友！”从知道中考成绩的那一天起，彤彤几乎就不出门了，整天在家里上网打游戏，和父母也没一句话，张文建有好几回想冲到屋里打女儿，但手落到女儿头上，又放下了。

　　女儿从小就是张文建的骄傲，“学习从没让人操心过。”张文建没上过高中，初中毕业后就开始打工，后来跟着村里的一个熟人贩水果，日子渐渐富裕起来。

　　彤彤很争气，初中时在重点班，张文建计划着，等女儿考上重点高中，他就租个单元房，让妻子去陪读。他的愿望是，“女儿考上好大学，还要上研究生。”

　　家长、班主任，就连彤彤自己都觉得，考上高陵一中十拿九稳，但语文考试结束后，彤彤觉得作文没写好，这直接影响到了她后来几门课的考试。考试结束后，老师给彤彤的估分很乐观。所以，报志愿时，彤彤只选了一中，其他学校，彤彤没考虑，张文建也没考虑。

　　成绩下来了，彤彤的中考分数比高陵一中542分的录取分数线整整少了10分。虽然班主任说，想想办法还是可以上一中，但彤彤却觉得“很丢人。”

　　看着孩子伤心难过，张文建想给彤彤报个夏令营什么的，放松一下，但彤彤坚决不去，她也看出了父母的心思，便说，“爸爸、妈妈你们能让我安静一下吗？”

　　整个7月下旬，张文建都在托人，有一丝希望的，他就直接告诉人家，“花多少钱都行。”他背着妻子找过西安的学校，却发现，“城里的高中更难上，不是你花钱就能上的。”终于，希望来了。西安有一所高中愿意接收彤彤。张文建在网上一查，发现这个高中虽然没有在名校内，但口碑不错。办事的人也说了，有多少孩子挤破头也未必能进去，不是看着孩子的底子还不错，出多少择校费人家都不会让你上。昂贵的择校费，张文建是瞒着孩子的。办事的人告诉张文建，孩子可以先就读，只要成绩好，学校可以帮忙转学籍。“这又算是一个希望吧。”张文建说，他相信女儿也会珍惜这个机会，“不能一次中考就定下一个人的命运啊。”

　　等学校有了着落，张文建才告诉女儿实情，原本以为女儿会发火闹情绪，“也许是看到父母这么辛苦，女儿表现得很平静。”张文建说，事后他才知道，在他辛苦找学校的同时，女儿和一些没有考上高中的同学聊天时，也了解到，为了能上高中，“很多父母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

　　张文建告诉华商报记者，作为一个农民，尽管他也知道上技校职中，不仅花费少，孩子有一技之能更好就业，而且国家也提倡职业化教育，上职校还可能有补贴，但是在职中技校更规范、更有竞争力之前，他还是想让孩子上高中。

　　华商报记者 刘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