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农村报讯(农财宝典记者 高勇红)2014年2月份，一位广西网友在人民网地方领导留言板给崇左市龙州县委书记留言，反映当地中越边境生猪走私的问题：“现在邻近春节了，越南生猪”偷渡“入境猛如水，有关部门怎么不依法严惩呢？就不怕市场上出现病、死猪肉带来的疫病啊！特别在城北路大修厂门口路面上摆卖的猪肉，谁能保证没有呢？”

一对越南夫妻通过最近的山路（只有500米长）。农财宝典记者 高勇红 摄

直通越南的那呼路口。农财宝典记者 高勇红 摄

越南走私猪，2年前是通过这里步行来中国。农财宝典记者 高勇红 摄

　　2014年3月，农财宝典新牧网记者蹲点广西边境，调查近半个月，终于揭开越南走私猪的神秘内幕。

　　据了解，中越素有“互市”传统，从越南进口生猪已经持续了20多年，边境居民从小就熟悉这种生意。据国家质量监督检疫总局可查资料显示，因为检验检疫不合格原因，2003年后农业部禁止从越南进口生猪，越南生猪从此上了走私货清单。

　　越南走私猪不但冲击广西猪价，也给中国动物防疫带来无穷的危害，但基于种种原因，养殖业一直敢怒不敢言。

　　3月10日，农财宝典新牧网记者来到南宁市宁明县爱店镇，爱店镇是广西7个边境二类口岸中一个，这里一向被业内称为走私猪的重要站点。据当地居民介绍，除了可登记进出的爱店口岸外，这里还有5条山间小路通往越南。最近处500米外就可以到达越南境内公路，而近年来明目张胆的生猪走私则集中在新开发的爱店镇那呼路口。靠近那呼路口的公路坑洼不平，司机说这是走私货车超载的缘故。2012年前后，一名私人老板在那呼屯出资开通一条2公里长的山路，直通越南口岸货场，成为一条著名的走私黑路。

　　多年来，参与走私猪的人早已熟门熟路，每个环节都有准确的衔接。越南猪进入中国，由几类人经手：越南老板、联络人、国内中介商、国内客户(拉猪人、屠宰厂等)。

　　一名梁姓男子告诉农财宝典新牧网记者，自己懂越南话，是越南老板、国内中介商之间的联络人，并负责在越南地区挑选生猪。该男子透露，爱店镇有5—7个中介商，一个中介商每天可保证供应100—200头生猪，爱店走私量高峰期能够超过600头/天。

　　据其向农财宝典新牧网记者透露，爱店生猪走私的大致过程如下：国内客户向中介商打电话预定生猪，提供头数、价格、装车时间等信息，然后中介商通过以上联络人向越南老板询问是否有猪源。如果有，双方就会约定具体时间，时间都选在半夜。

　　深夜，客户派车进入那呼路口，在路口的越南端装猪后，经过2公里的山路行至国内端路口。客户货车出路口后，在镇里辗转一段时间，进入直通宁明县城的公路。在行驶到一家加油站时，会通过地磅称重。一名国内中介商在这里付给越南老板现金(人民币)。第二天天亮后，越南老板在爱店镇当地银行将人民币兑换为越南盾。

　　另一方面，中介商为货车领路，2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宁明县城的高速路口，中介商保证货车顺利进入高速。中介商的任务也到此完成。由于越南猪全部无耳标，一些中介商也会托关系为生猪打耳标。

　　客户货车可以选择进入某沟通好的屠宰场，当夜屠宰上市；或者停驶至某一县城偏僻处，由一些三轮车化整为零进入正常生猪群中。在一些生猪检验宽松的地区，浑水摸鱼的越南猪很容易混进正常国内生猪渠道。一名猪贩说，在广西百色地区每天都有大量的越南猪被公开宰杀。

　　堵不住的走私路

　　据农财宝典新牧网记者了解，往年越南猪价格一般低于国内0.8-1.0元/斤，中介商一般有100元/头的利润，吸引了一批熟络屠宰场关系的人加入。

　　越南猪比广西猪便宜有两方面原因：越南养猪不如国内多，玉米消费量低，部分地区价位长期在1100元/吨，而国内玉米价位长期控制在2000元/吨以上。其次，是人工成本远低于国内，越南工人工资普遍为人民币30元/天。正常情况下，两地生猪价格有1元/斤左右的差价。受此影响，近年来有国内养猪户到中越边境养猪发展。

　　不少边民反映：“这里吃的8成都是越南猪，本地很少人养猪。爱店屠宰场每天杀10多头猪，都是越南拉过来的。”一名爱店居民告诉农财宝典记者，想买越南猪，直接找农贸市场上的猪肉贩子就可以。

　　3月中旬，农财宝典新牧网记者假扮生意人走入一家餐厅，耐心询问下，老板最终说自己有关系从越南拉猪。“有专业的整个团队在放哨配合的，老百姓自己去拦截的话，怎么可能拦得到。”

　　“只要把几个口一封，猪准进不准出，车就过不来了。”广西一位饲料企业高管认为，杜绝越南猪入境其实是完全有办法的，毕竟入境运输只能通过沿边公路，远程运输则必须通过凭祥、宁明两市高速路口，封堵不存在技术问题。“畜牧局没足够权限，这是海关该管的。”

　　数量：每年超过60万头

　　广西有8个县市区的103个乡镇与越南毗邻，陆地边境线长1020公里，且大多为崇山峻岭。2000年修建的广西沿边公路起于东兴市，终于那坡县，与云南省富宁县相连，全长814公里，沿途东兴、爱店、凭祥、龙州、水口、靖西、那坡等县镇与越南接壤。从这里山路、界河装车的越南生猪，通过沿边公路，2小时内就可以进入宁明县高速路段，继而进入两广、西南省份。

　　其中东兴、爱店、崇左市龙州县三地区最为严重。中间联络人认为，因同时毗邻海岸线、钦防高速，入境广东便利，东兴市曾长期是越南猪入境最大口岸，但近年当地边防打击力度加大，走私量大为减少。而爱店则取代东兴成为最大生猪走私带，高峰期日入境总量达600-700头。龙州日走私量也维持在500头/天左右。

　　据业内人士分析，三地每天入境生猪总和接近2000头。因为猪价低迷，3-4月份走私量较少，在10月份东盟博览会期间会是走私高峰，其间入境量甚至突破3000头/天。照此推算，越南猪从广西一年入境可超过60万头。

　　2012年崇左市生猪年出栏量119万头，周边涌入60万头外来生猪很可能产生价格打压效应。

　　而这一数字也有公开统计资料支持。据重庆商报报道，2007年国内生猪供应紧缺时，一批从越南转道广西南宁入重庆的进口猪及时补缺，重庆结义屠宰场每天进货量大约在1000头左右，价格每斤比国内生猪便宜1元左右。

　　据2011年越南《物资价格市场》报道，越南农业与农村发展部兽医局报告称，每天通过谅山、广宁边界向中国出口的生猪日均约1600头，这些生猪主要在越南的青化、广义、平定、北江、永福、海洋等省收购。该部称，即便在肉类价格严重低迷时，每天仍有1300头生猪出口至中国。

　　而实际上，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在2003年-2013年期间发布的《AQSIQ禁止从动物疫病流行国家地区输入的动物及其产品一览表》明令禁止从越南进口偶蹄动物。越南这些所谓的出口就是走私。

　　据广西水产畜牧兽医部门资料，广西边防也屡有查获走私猪记录。2013年百色市靖西、那坡两县共劝退入境生猪2560头，查获肉猪136头，仔猪1309头；防城港市共劝退边民企图从互通小道入境的生猪14批次。

　　越南猪走私账

　　一名猪贩告诉农财宝典新牧网记者，走私生意是越南老板赚钱、中介商也赚钱，唯独拉猪人生意不好做。如果价格突然波动，差价没有5毛钱一斤，就有可能亏本。有广西屠宰行业人士分析，假如一头越南猪现在卖5.0元/斤计算，越南老板以高于越南5.2元/斤(差价0.2元/斤)的价格卖给中介商，中介商则以5.5-5.7元/斤(差价0.2-0.5元/斤)卖给国内屠宰场之类客户，而屠宰场底线是该收购价低于正常价格0.3元/斤以上，以上差价共计1元/斤，结合实际，当越南与国内差价0.8-1.0元/斤时会刺激走私活动猖獗。据悉，3月25日越南猪价大约5.5元/斤，与广西相差无几，走私量锐减。

　　拉回来的猪也不好管。越南95%的养猪户属于散养户，生猪质量是一大隐痛。首先是诚信问题，一些越南生猪装猪前被喂泥巴等掺重。再次是生猪疾病问题，如果生猪拉回来空肚3-4天，不少会看到内脏的红肿出血病变，屠宰场对此非常反感。如果有猪死亡，会得不偿失。“好多屠场老板都说不肯杀越南猪。”一名猪贩说。

　　“我们有时把猪半夜拉回来，要等到屠宰场杀完当天所有猪后才给安排杀。越南猪与国内猪不同。夏天中午，肉色会发白，水分也很多，要用抹布抹个不停，这些下水重量估计都能卖100元了。”

　　另一方面，越南猪体重较国内猪偏小，220斤基本属于最大体重，甚至一些80斤左右的猪也很常见。这些猪很难在广西本地找到市场，不少要被运到可以消费乳猪的广东市场，一些广东地区屠宰场也为走私提供了可乘之机。2013年佛山市南海区曾被曝有肉档铺每日走私近6000头越南乳猪。

　　“猪贩只有接受下游客户委托才做走私生意。”该名猪贩对新牧网记者说，拉猪出省有很大风险，要打点沿途关系，中途担心死猪，病猪太多屠宰场又不想杀，还会被屠场压价。懂行的消费者也不喜欢其口感。没有哪个猪贩说自己赚得多的。“

　　据农财宝典了解，广西养猪人普遍对越南走私猪非常反感。因为走私猪不但冲击当地猪价，也可能带来大量疫情威胁。不过，由于走私猪属于地下市场，涉及众多利益链，一般人敢怒不敢言。记者在向不少行业人士打听时，他们往往直言确实存在走私猪，但都避而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