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笙是千百年来苗族人民强族悦众的乐器,其曲调柔婉、深情、悦耳,是苗族祖先留下来的一笔丰厚的遗产,是苗族文化的重要标志之一,是苗族文化的代表和象征,芦笙文化是苗族思想感情的结晶,是苗族文化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苗族文化艺术最集中、最典型,最被普遍认同的象征和代表。与苗族的婚恋文化、祭祀文化、教育文化以及习俗文化有着紧密的关联,所以说芦笙是苗人的灵魂,是苗族人民奋进向上的精神支柱。
“苗家无芦笙,过节冷如冰”,这是融水县苗族同胞的一句俗语。苗族同胞还说:“芦笙不响,五谷不长”,由此可以看出芦笙在苗族同胞心中的地位。融水苗家人继承和发扬了芦笙,人人爱吹芦笙、爱跳芦笙舞。视笙音为苗音。芦笙音量高、响度大、人们往往描述为“笙声沸天”、“芦震山岳”、“几十里以外都听得见”,可以说它是世界上古今音量最高,响应最大,响声最远的乐器。
《宋史列传》说:“牂牁 蛮至开封进贡万物,一人吹笙……数十辈连袂婉转,以顿地为节”。宋代融州的土著是那一族呢?《宋史蛮夷》载:至和元年(1051),“融州属蛮……杨光朝请内附,又有杨克端等百三人来归……蛮族……椎髻跣足……衣服斒斓,畏鬼神,喜淫祀。”说明宋代融州的土著是蛮族,其裔当是今天的苗族。宋代融州的土著是苗族,以融州苗语解读“牂牁”应是权威。清《永绥厅志》所收诗文写道:“月场芦笙侧耳听”,“芦笙婉转作情语”。陆次云《峒溪纤志》云:“苗人婚礼”时“执芦笙”。《城步县志·隆续志·民俗》也说:“苗人喜欢吹芦笙,且跳且吹,其音呜呜,其状蝶蝶。”刘介的《苗荒小记》亦云:“苗人……酷爱音乐,芦管(芦笙)一物无人不习,无家不备。”而郭沫若则断言:“(笙之类乐器)据我看来起源于苗族的,苗民间每家均备有芦笙。”从这些史料看,苗族非滇东南土著,大多从贵州迁入,距今只有两百多年的历史。由此可见,芦笙,是古代苗族文化发展的产物,苗族是一个音乐的民族,音乐也是苗族的灵魂。
范成大《桂海虞衡志》中,大致涉及这一地区的“西南诸蛮,……曰羁縻州洞、曰猺、曰獠、曰蛮。”陈藻诗句也有记录,《题融州城楼》说“除却谯楼环廨舍,萧条市井客悲怀。高高下下山无数,浅浅绿绿红有时。大布红裙徭女着,半规白扇野人特。”所描述的“大布红裙”徭女,实是今日衣裙崇尚红色的苗瑶女,而宋代的苗瑶尚未分家。历史上苗瑶是同一族群,有苗瑶同源之说。吕思勉所著《中国民族史》第八章云:“瑶亦出于苗。旧说谓因其不事征瑶,故称为瑶,说似难信。然其俗亦祀盘瓠,谓其与苗同祖,当不诬也。”
清田霎的《黔书》记载,“跳月”开始时男的吹芦笙在前,女的振铃相应,做着各种舞蹈动作,一面还唱着歌。明代《牂牁苗族杂咏》中有“歌声缭绕笛参差,二月蹬场喜跳花”的记载... ...可以说哪里有苗寨,哪里就有芦笙舞,值得注意的是,融州苗语称跳芦笙舞为zuogwa(座嘎),zuogwa实是“牂牁(音[壮可])”之音。而芦笙舞只能在芦笙坪上跳,芦笙坪的地标性物件就是芦笙柱。庄蹻伐夜郎“以牂牁系船”应是将船系到芦笙柱上。
“牂牁”是苗语zuogwa(座嘎)的转音。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在全县范围内,搜集具有代表性的经典苗族民间芦笙曲起嘎、嘎央、嘎奖、嘎西乓、嘎拜、嘎座、嘎吱对、嘎芦、嘎好迎(苗语)等舞曲、独奏曲、合奏曲。苗语的zuo(座)音,实是“柱”的意思;苗族称芦笙为gwa(嘎)。zuogwa(座嘎)直译成汉语就是“柱芦笙”,即是“芦笙柱”之意。zuogwa(座嘎)也指芦笙坪上男男女女围着芦笙柱随笙歌而起舞。因此,苗语的“牂牁”是指芦笙柱,也指芦笙舞,泛指芦笙文化。名人倪骆著《南韶野史》中有“每孟岁跳月,男吹芦笙,女振铃合唱,并肩舞蹈,终日不倦”的记载。在《黔苗诗说》中更有诗为证:“晓妆斜插木梳新,班驳花衣紧裹身。吹动芦笙铃响处,陌头踏月唱怀春。早筑霜场合牡牛,争言善祝赛丰收。童男童女齐施彩,嘹亮芦笙舞不休。”明代嘉靖年间,贵州提学佥事田汝成所著《炎儌纪闻》最早对跳月作了明确记载:“苗人……未婚男女吹芦笙以和歌……谓之跳月。”可见,芦笙舞早已是苗族人民传统节日中的重要活动内容了。
牂、牁二字都是“爿”部首,凡看过吹笙的人,都会联想到“爿”部实是吹笙的象形。苗族的“牂牁”是带有祭祀性的,每每“牂牁”必定在芦笙柱下举行,祭祀之物就是芦笙柱。这种柱状之物,充盈着对男根力量的隐喻。在民俗学和考古学上都称“且”,甲骨文的“且”即是今天的“祖”字。有“石祖”、“玉祖”、“木祖”、“陶祖”等不同的种类,过去人家常供奉的祖宗牌位也是“且”状,即源于古人对男根的崇拜。在所有的宗教中,把男根当成图腾的吉祥物,最深刻、最使人敬畏的自然属性是生育和生殖能力。在考古中经常发现。“且”是男根的象形,与华夏“且”崇拜印证,并辨析与此有关的几个问题。苗家认为天为母,地为父,天为坤,地为乾,天为阴,地为阳。原始父权制时期,曾盛行以男性生殖器官象征祖,先并加以崇拜的习俗。原生态的歌,原生态的舞,原生态的民俗风情,原生态的生殖神崇拜,让你返璞归真回归自然。
融水民族博物馆就收藏有融州古遗址出土的石祖。芦笙柱也不例外,也是男根的象形。朱俊明在《且论崇拜与牂牁》中文说:“牂牁是越语男根的音读,他们以此为祖先,并行崇拜”在吴越古语里“牂”指男根,“牁”指柱状之物,也喻男根。古越地原始初民祭祀祖先神灵必兼拜“牂牁神柱”,再回头一看一柱擎天,那一柱已不是杆杆了。古吴地的江苏清浦、兴化一带;旧时流传着无嗣妇女“偷桩”求子之习俗,其桩即为渔人系船用的木桩,也即吴越古语所称的牂牁木桩。这里遗留着原初民生殖崇拜的底蕴。中原人称男子的性行为“日”的方言。整个芦笙柱的寓意是阴阳和谐,人丁兴旺,风调雨顺,社会和睦。据说远古的女娲造笙,伏羲造簧,用途在于祭天造人,天左旋,地右旋。人在天下地上且立足于地,故右旋。集体围着天柱迎着天体东升西落向右循进,是祭天舞蹈,在寨佬和芦笙头的指引下,苗山人时而在低沉,时而在高昂的芦笙曲中缓缓前行,虔诚地向着先祖永眠的东方三鞠躬再三鞠躬;向着那片平坦坦富饶的土地回首再回首;向着那湛蓝湛蓝的大海呼唤再呼唤。流传到今天的苗族芦笙舞绕着芦笙柱转,围成圆圈转,由男子吹芦笙在前,面朝圈里,横身领舞前进,妇女扭腰随后,面朝前进方向,随音乐而舞,左右脚交替前进,其实是祭天和寻根感恩的民间舞蹈。苗人的“牂牁(芦笙舞)”就是祭祀这根硕大的芦笙柱。目的是祈求“祖柱”给力,让普天之下四季平安、五谷丰登、六畜遍野、人丁兴旺。
其实,“牂牁(吹笙)”之俗也曾流行于中原,“牂牁(笙竽)”文化一直伴随着华夏文明的进程。笙是最古老的乐器。,《诗经》中的:“君子阳阳,左执簧”,是关于吹奏笙簧起舞的最早描述。《尔雅释乐》说“大笙谓之巢,小者谓之和”。“巢”就是竽,《吕氏春秋仲夏纪》有“竽,笙之大者”。“和”即是小笙,殷墟甲骨文中就有“和”的记录。而“和”的上古读音,据高本汉的构拟就读为gwa(嘎),《汉文典》释为“一种吹奏乐器”。显而易见,苗语称芦笙为gwa(嘎)实是甲骨文所记录的“和(gwa)”,说明殷商时期笙已是重要乐器。相当长的历史说明笙竽曾流行于中原。《黔书》卷四“释名”条云:“笙,生夜,象物贯地而生,以匏为之。其中空受以簧,是为匏生,女娲氏之笙夜。”《诗经小雅缠鸣》说“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显然,笙是周天子礼乐的乐器之一。战国时笙竽流行民间,南郭先生的不才留下了“滥竽充数”的千古笑柄。
如在河南信阳的战国楚墓中有吹葫芦笙的绘画;在浙江绍兴306号战国墓铜屋模型内的奏乐者中铸有吹笙作舞人像。笙是古代祭祀必不可少神器。《楚辞崠歌东皇太一》就有“陈竽瑟兮浩倡”的祭祀场面的描绘,楚人以笙舞之韵,表达对“上皇”的恭敬与虔诚,祈祷天神给力,降福人间。《招魂》也以“竽瑟狂会”的方式招抚那些远离身躯的灵魂,让亡灵魂归故里。从先秦到唐宋,笙竽一直是中原地区的重要乐器。南北朝的古墓就出土了“吹笙引凤”的画像砖,隋唐时期的诗人还以《吹笙歌》作诗。直到宋代,《东京梦华录中秋》还有“夜深遥闻笙竽之声,宛若云外”的记载。宋朝之后,随着游牧大军的南下,笙竽谈出了中原,直至今日,销声匿迹。唯有苗人,独钟笙竽,对这一古乐器的痴心不减当年,融水苗族齐奏的笙歌可与齐宣王300人合奏的那一曲媲美。芦笙,作为一种乐器,在苗族文化中却占有很大的比重,也是其他文化形式无法比拟的,它既是苗族的文化象征,又是苗族的精神支柱和族人与族人之间感情交流的重要工具,尤其西部方言苗族,不论在什么地方,什么场合大多以芦笙语言进行交流。苗族将古人的吹笙之俗传承至今,并让其发扬光大。"
古人不解蛮语,臆测“牂牁”是系船,其实“牂牁”“就是芦笙柱。据最近报道,在罗布泊老古发现,有一个地方叫做“小河墓地”。密密麻麻矗立着圆形、桨形的胡杨立柱。这些立柱,根据棺材里死者的性别不同而不同。男性死者的头部立柱是桨形的,女性死者的头部立柱顶端是卵圆形的。卵圆形立柱象征男根,桨形立柱象征女阴,隐喻古人对生命之源的热爱。今人不解古俗,不知牂牁柱为何物,不知“牂牁(吹笙)”是为那般,其实“牂牁”就是祈福你我他,也许是性崇拜。有“江牂牁水今黔中诸水入粤”的记载。念天地之悠悠牂牁江,独怆然而涕下。想当年“牂牁(笙竽)”文化是何等的壮观,从且兰国的沅水到夜郎国的牂牁江,肯定有无数棵可以系船的“牂牁(芦笙柱)”,芦笙坪上必定日日笙歌鼓舞;一路歌来一路舞,直到牂牁江入海口的番禺。
午夜的苗山,传来了幽怨的芦笙声,这是灵魂的呼唤,这是灵魂的倾诉,人们在传说中猜度着自己祖先们的智慧……时过境迁,当年的辉煌已经不再。岁月沧桑,牂牁江畔演绎了无数次的生命轮回,牂牁和牂牁江完全消失于历史的烟尘中。只有“牂牁”即“男根”的语境定义,还深藏在苗族人的语言词汇中。
融水苗族的“神物”就是百吹不厌的芦笙,苗族的图腾就是巍峨擎天的芦笙柱,芦笙在伴随苗族历史文化的发展过程中,已经形成了一种芦笙文化。在苗族地区... ...苗人有一个古老的观念:“死者听不懂人的语言,唯有唱或芦笙吹出来才能听懂。”这是一个月明之夜,山风轻拂着窗前参差不齐的竹叶,如梦的月色,轻轻柔柔的笼罩着层峦叠嶂的群山,月夜下的苗家山寨,是那么的纯净、透明。借作者梁光参《牂牁江畔说牂牁》一文末段作结:“老夫生在牂牁江畔,日与‘牂牁(芦笙)’为伴,夜同‘牂牁(芦笙柱)’为伍,读懂牂牁的沧桑”。 (文/姚老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