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柳州历史上最早的一组三张照片。因为经过多次翻拍，已经模糊不清。但是，如果认真寻绎，会发现照片的背后潜藏着的“隐情”。在今天中日关系这样的背景之下，似乎很有必要再作一次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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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9年的夏秋之交

　　清宣统元年，也就是公元1909年的夏秋之交，柳州的街道上悄然出现了一些戴安全帽，穿着敞领衬衣、短裤、长袜子和靴子的日本人。他们出入官府，或在街道四处游走，进入店铺、家庭，还到过乡村集镇。所到之处，他们或者询问，并一一记录，或者拍照，并画图填表，一切进行得极为认真细致。这不免引起了柳州民众的注意。

船上的日本学生。

　　这些人长途远来，是校址在上海的日本东亚同文书院第7期学生。学业终了，他们照例要在中国的土地上进行一次大旅行。旅行期间，要按校方的要求进行详细的调查，之后再写出报告。内容极其细密，包括很多方面的内容，地理位置、地势、气候、人口及人们的生活状况、文化教育、工业、交通运输等等。事实上，这些日本学生和他们之前的高年级和他们之后低年级的，都从黄河上下，到大江南北，走遍了全中国。

　　一个国家把自己的学校办到别国去，而且培养学生的目的是为了透彻了解这个国家，了解范围从政府的上层结构到普通农民的生活状况，这就不免要令人怀疑：办这样的学校，到底抱着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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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亚同文会

　　日本作为后起的资本主义国家，又是与中国有着深刻历史文化渊源的近邻，近代初期都受到西方殖民侵略威胁。同时，日本也十分关注中国鸦片战争、太平天国诸事态，在19世纪60年代初中期，四次遣使上海，开日本近代中国调查之先河。明治维新以后，日本国势骤强，于是确立“经略中国”、“雄飞海外”的战略，逐渐形成企图侵占中国的“大陆政策”，并付诸实施。

柳江码头上挑水的妇女。

　　近代日本的中国调查活动，留下卷帙浩繁的文献材料。就调查活动持续时间之长、调查地域分布之广而言，名列榜首的当属东亚同文书院的中国旅行调查。1899年(日本明治32年)，“东亚同文会”成立，近卫笃磨公爵任会长，曾参加过甲午战争、在中国从事间谍活动多年的根津一为干事长。根津一随后在南京创设“同文书院”(后迁至上海)，自任院长，并向日本招收学生，来上海培训学习。每年还拟订修学旅行计划，组织学生分班到中国内地旅行，调查实际情况。东亚同文书院作为以研究中国现状为专务的学校，十分重视中国社会状况的实地踏访。从第一届开始，每届学生以三个月至半年时间，获得中国政府许可证，数人结成一组，或乘车坐船，或骑马徒步，所谓“沐雨栉风”、“风餐露宿”，足迹遍及中国城乡。学生调查的内容，涉及中国各地经济状况、经商习惯、地理形势、民情风俗、多样方言、农村实态、地方行政组织。记述方式除文字外，还有图表、素描速写、照片等等。这些见闻材料，又由学生整理成“调查旅行报告书”，作为毕业论文，并开展宣讲报告活动。在原始调查材料基础上加工整理而成的丛书、志书和专著中，《支那省别全志》18卷(1917年至1920年出版)极为著名。此书包含广东、广西、云南、山东、甘肃(附新疆)、陕西、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浙江、福建、江苏、贵州、山西、直隶等省。广西省为独立的一册，柳州府为专门的一章。这三张照片及文字资料就出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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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望与展望

　　这些日本学生很快又悄然离开了柳州，他们这次的到访也是日本国与柳州发生直接关系的最早记录。这些异邦人留给柳州绅民的印象，也许就是那些奇异的服装、发式和言行举止。但是，此事的35年之后，这些日本学生的后辈，一大群日本人，确切地说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军人，也踏进了柳州。这先后两次日本人的到来之间有什么联系，不得而知。但是，日本军人手中的作战地图，却清清楚楚地标示着柳州密密麻麻的地点，每一个重要的地点，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村庄，甚至是村边的每一条溪流。如此细密的地图，在当时只有处心积虑的日本人才能做到。

柳州府城旧影。

　　“七七事变”至今已七十七年。这时光对于人生是漫漫长途，而对于历史，却也只是一瞬。要知道，那场战争的多少个场景在中国人民的心间脑际仍然挥之不去。看看1937年的12月13日：日本军队的身影出现在中国当时的首都南京，这座俏丽古城淹没在鲜血、呻吟和绝望的哭泣中，放下武器的中国士兵被集体屠杀，无辜的市民遭到杀害，天皇的军队像失去约束的野兽一样疯狂强暴妇女……南京从此成了中日民族之间绝难愈合的伤口，成了受害者和他们后辈心中永久的噩梦。再看看1945年的6月29日：柳州光复之时，返家的人们面对着美丽的江城被侵略者变态而肆意摧残后的一幅惨景。当时的中国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向外界宣布日本军队毁灭柳州城的暴行：“但见一切建设乃至平民房舍，均遭彻底破坏，致成一片瓦砾，伤心惨目。查此种暴行，既非敌军因军事需要加以摧毁，亦非作战时为炸弹、炮弹所损毁，实由日军残酷成性，组织烧杀队，有计划的破坏所致。如此惨无人道之行动，实开历史上未有之先例。”作为中国人而生活在柳州这方土地上的人们，应该从这些历史场景中认知自己祖国和自己家乡曾经历的苦难。

　　在伟大的抗日战争胜利中，中国人民进行了长期艰苦卓绝的斗争，以顽强不屈的精神和众志成城的力量战胜了凶残的日本军国主义侵略者。就一个地域而言，柳州这个城市的命运和祖国紧紧相连。人们的苦乐，都无时不在影照着国家的荣辱。今天我们面对这几张似乎与战争并不相关的旧照片时，其实是可以从中看到当年这些日本人进行如此细致调查背后的真正动机是什么，也因此应该对中日之间的问题想得更深一些，既要回顾，更要展望。(刘汉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