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讯 12月6日,朝阳区丽都地区12口热力井井盖被水泥封死,在此居住的“井底人”不知去向。
前日,新京报报道了几名年过半百的人在丽都公园西侧绿化带的井底居住一事,他们靠打零工和拾荒为生、拒绝救助站。
“住人井”被水泥封死
昨天上午11时,五六名施工人员正在用水泥对流浪人员居住的热力井进行封盖。一个个破旧的旅行箱,一床床带有污渍的被子从井里清理出来,井盖上陆续铺上混着砂石的水泥。
“早上9点多就过来了,只要是下面有人住过,把物品清出来后,全部封住。”一名施工人员说。
现场的施工人员身穿北京珀丽酒店的制服,拿着扳手,一个个把井盖撬开进行排查。
珀丽酒店的大堂经理苏永洲表示,这一带流浪人员所住的热力井没有明确的责任人,珀丽酒店距离较近,就由其管理。“这个井不是我们建的,我们哪有权力挖地铺设管道。”苏经理说,这个管道也不止供给他们一个酒店,“我们只是接到命令就来封盖,之前也不知道那里住了人。”至于是谁下的“命令”,苏经理未予回答。
昨日下午4时许,珀丽酒店工作人员把从井内清理出来的物品装进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然后由一辆面包车运走。下午5时许,施工人员全部撤离,12个井盖被混有砂石的水泥紧紧封住。
救助站车辆现场等候
流浪者的作息时间一般是早上7点多“出井”,拾荒或乞讨到晚上八九点再回来。封井时,井内并没有人。
昨日,朝阳区救助管理站的救助车辆来到现场,救助车内准备了棉衣、棉被、棉鞋等物品。按照规定,民政部门不能对“井底人”进行强制救助,但如果他们提出需求,民政部门将提供食宿和返乡的交通凭证。
民政部门工作人员表示,他们也不知道“井底人”的去向,但他们会在附近巡视。约下午4时,两辆救助车离开了现场。
对于井盖被水泥封盖和井内物品被运走一事,昨天下午朝阳区将台乡政府办公室表示不知情,将台派出所也一直没有给出回应。
追访
“井底人”王秀青可申请低保
在前日新京报报道的“井底人”中,居住时间最久的是王秀青,他在此居住10年,以擦洗出租车为生。
昨天,在王秀青长期居住的井盖旁边,放着工作人员清理出的两个红色的旅行箱和一堆衣物,打开其中一个旅行箱,还能见到一个小本。本上记录着10月至12月他给出租车司机李师傅洗车的次数。此前,李师傅出于善心借给王秀青5000元,借款则由王秀青洗车偿还。这些东西在珀丽酒店工作人的陪同下,由一辆面包车运走。
王秀青说,昨天一早他出井时看到施工人员已经来了,在此之前有城管跟他联系说这两天会封井,让他把东西清走,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所以东西还没来得及清理。昨晚8时许,王秀青回到井边想看看能否找到自己的东西,但井已经封死,东西也不见了,他准备在附近的保安亭过夜。
昨日,王秀青所在的怀柔区遥岭村村委会称,他们知道王秀青的情况后,已将他家的情况向长哨营乡政府作了汇报。“像王秀青这种情况,他家交了超生罚款,乡政府说可以让他家提交低保申请。”遥岭村村委会主任彭新田说,申请提交后,按照程序,乡里会安排人对王秀青家进行评估。
截至昨晚10时许,居住在此的其他人仍未见踪影。
“井下10年,为了孩子,我觉得值”
【井底人】 姓名:王秀青
年龄:52岁
籍贯:河北滦平
对话动机
昨晚,王秀青又悄悄地回到了丽都地区,他常住的井盖旁。
前天,各方对井底人的关注,让他选择回家“避风头”,怀柔区长哨营乡遥岭村,他和妻子、刚上初一的儿子一起吃了饭,妻儿吃饺子,他吃面条和酸菜。
王秀青,在丽都地区的井下居住10年,是居住时间最长的人,在附近擦车为生。
昨天,王秀青说出了在井下蜡烛微小的光明和常有的黑暗里,他怎样打发时光?怎样把一次次擦车的7元钱攥在手里,怎样看待未来的生活。也说出了支撑他井下10年生活的唯一动力。
井底世界
听收音机打发时间
新京报:长期在井下生活,会觉得憋闷和潮湿吗?
王秀青:时间长了就不憋闷了,就是夏天太热,我不住井里,有时在草坪上睡;冬天才住,冬天恰好不潮湿。
新京报:会常点蜡烛吗?
王秀青:总点蜡烛怕地面上有人发现,每天就下井之后点一会儿,我平均一个月用不完6根蜡烛。夏天买的蜡烛天热黏一块儿了,费了半天劲才把它们分开,都成了扁的,凑合用。
新京报:没灯光的时候,都做什么来打发时间?
王秀青:我有个小收音机,每天都带着,听评书,听歌,也听新闻,我知道河北保定自锯右腿那个事,人不是逼到那份上,谁会下那么大狠心?
新京报:除了蜡烛,井下还有什么必需之物?
王秀青:除了烟和饭我极少买东西。我有个装洗衣液的瓶子,夜里外面冷,爬上爬下麻烦还危险,就用这个瓶子小解。只要下了井,从不会想大解,这么多年有生物钟了。
新京报:常年居于井下,会不会生病?
王秀青:没什么病。
新京报:在井下生活会有危险,热力管道一旦泄漏……
王秀青:我想过危险,地下冒个毒气,谁在上面扔个东西,但生活所迫,由不得我。
新京报:平时经常和井下的“邻居”聊天吗?
王秀青:在井里住的人天南海北,哪的都有,你来了他走了,很多口音我也听不懂,几乎不打招呼不说话,大家没太多来往。
新京报:最初下井时,心里是不是很难过?
王秀青:没有,10多年前我刚在这擦车,那时这附近井下住了30多人,冬天实在熬不下去,最后我也一狠心,钻到井下。相比外面的冷,井下太幸福了。
新京报:最难熬的是什么时候?
王秀青:最难熬的还是最冷的时候,不出去吧,赚不着钱;出去吧,冻得要死。
新京报:会觉得压抑吗?
王秀青:几乎没有,我早习惯了井下的生活。孩子慢慢大了,也争气,我心里面敞亮。
新京报:这么多年,是孩子支持你在井底熬下去?
王秀青:嗯,只有我的三个孩子,仨孩子学习都很好,这就能让我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