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日报讯(记者 沈伟东)七星公园普陀山青石条台阶泛着油亮亮的光泽。

　　每日清晨天麻麻亮，登山的市民三三两两行走在山道石阶上，疾走几个台阶，有一个宽一些的台阶作为缓冲，可见设计者的精心。山道和缓处行来如同漫步，陡峭处便是攀登。走在这山道上，移步换景，走过小石林，登上普陀精舍，苍翠的群山环绕，再往上走，进入山林地，高大扶苏的树木枝叶纷披。走到这里，不论是冬日还是春天，会走得微汗，坐在石阶上，整个人似乎能够把身心安放在融和的温泉里。你可以感受到山林的呼吸。晴天，登上山顶，有一年，我曾记录下每个日出的时间，能够感受到物候的悄然变化。

　　旧叶飘落，新芽始萌。

　　一位中年妇人几乎天天早上用竹扫把清扫普陀山道的石台阶。“刷刷刷”，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扫过，每个缝隙都清扫到，她弯着腰，时而用毛巾擦把脸。妇人衣衫简朴，面色平和。初见的人多以为她是公园的保洁员。后来我才知道她就住在公园附近，在山道扫石阶已经很多年了，做的是义工，每天都来，她说她知道普陀山道台阶的准确数字，每块台阶的模样，熟悉路边植物生长的气息，也知道什么时候，山道边石壁上小四脚蛇探出头来张望。游人多的时候，她提醒一下，本地方言：“下山慢点，上山踩稳！”尤其是遇到跑下山的“小把爷”，她会大声喊“踩稳石阶”。市民和游客有时对她表示感谢，并对她常年清扫山道台阶感到惊奇，她笑着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扫山道也是她的锻炼方法了，每天呼吸清新的空气，活动活动，身体越来越好，又清洁了环境，对人对己都是好事啊！从山脚一直扫到山顶的“摘星亭”大约要一个小时，到了摘星亭，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妇人伸展腰身，四望群山，漓江就在面前。每日清晨扫完石阶，她便下山，说是要买菜去了。

　　这时，对面山上往往有猴子坐在山顶的石头上。山石嶙峋中的悬崖缝隙中有人在攀爬，不一会儿就到了山顶。山上群猴攀援，呼啸而过。

普陀山道

　　清扫山道用来健身想来是美好的。一阶阶扫来，心境平和如湖水，时不时有行人打个充满善意的招呼，心中自然充满和悦。每天可以感受晴日枝叶筛下的斑驳的阳光，起伏的虫鸣；雨天山道边亭子里安闲的胡琴声和迷蒙的烟雨。她可以在不变的清扫节奏中触摸到自然的美妙，人与人的亲和友善。

　　普陀山腰是三将军和八百烈士墓。这里从前山和后山上来的晨练市民、游客相遇在墓旁的仰止亭里。我遇到一位白发老人唱着自己写的歌词，抨击“某国霸权主义”在世界各地横冲直撞，歌声激昂，表达他的愤慨之情，高声唱“中国当自强”。旁边的市民并不以为异，安静地听着，也听听收音机里的新闻，议论几句他们眼中的国际关系。我还遇到过讨论1944年10月桂林保卫战的市民，谈到桂林民风的剽悍，桂林的抗战守军与桂林城同存亡，抱着必死的决心与日军搏斗打巷战，桂林的民房成了巷战的碉堡，桂林的山也成了抗战的堡垒，桂林民团组成敢死队，勇士身上绑上手榴弹和炸药包去和日军拼杀。就在这小小的普陀山上，血流殷地。在市民的口中，有桂林人口耳相传的民间抗战历史。从山上望去，1944年的桂林老照片里，老人山下、独秀峰周围焦土一片。

　　桂林档案馆在七星公园举办过桂林老照片的展览。老照片里，山影依然。照片述说了那个时代桂林老百姓经历了什么，承受了什么。这两年，桂林作家刘玉关注民国桂林历史的研究，较为系统地采访桂林民间老兵。文章陆续被国内媒体刊登，图书也计划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我在仰止亭里阅读这些老兵的口述历史，似乎在窥探国家命运、桂林城市命运和这些桂林人的命运。纪忠亭里的石条凳被市民摩挲得油光水滑，市民在这里安闲地聊天，也有人拉拉胡琴，唱上几段。

　　现实与历史如拂动山道边老树的两股风交汇着，树上的蝉蜕伏在枯枝上，新蝉簌簌爬上来。

　　山道，沉静清幽。过了上午九点，游客渐多，桂林市民大多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