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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少合法身份年轻人不愿继承 桂林民间壮瑶医何去何从

来源:桂林晚报2015年7月14日 09:44【评论0条】字号:T|T

  桂林晚报讯(记者 龚亮勇 苏文娟 见习记者 林扬 文 摄)7月3日,永福县民族事务管理局邀请县卫生和计划生育局、县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相关负责人举行了一场座谈会,主题是近年来已鲜被提及的民间壮、瑶医应如何保护与传承的问题。

一位民间壮、瑶医正在给患者把脉。一位民间壮、瑶医正在给患者把脉。

  凭着口口相传的秘方,就地撷取草木入药的治疗方式,虽然从业者大多不通医理,但却能对许多病症药到病除——— 在大山深处孕育、传承下来的壮、瑶医,千百年来确实为缺医少药的偏远山区百姓提供着廉价而便捷的医疗服务。

  但到了今天,原本扎根乡土的这些“民族草医”却在体制之外边缘化,走了一条尴尬而微妙的道路——— 没有合法身份却遍布乡里山间、没有规范化的管理却能得到很多患者的认同、没有执业许可证照却又能得到当地卫生监管部门的默认……

  就在这种尴尬而艰难的处境中,随着年轻一辈不再愿意接过祖辈们的接力棒,壮、瑶医的路似乎就快要走到尽头。

  土生土长的壮、瑶医

  7月7日上午,永福县城。

  家住汽车站附近的黄秀兰(化名)这两天感觉眼睛不适,决定出门求医。她步行40分钟,穿过大半个县城,来到城南凤城路的一个小区。小区一栋住宅楼一楼的门口挂着一个并不起眼的招牌——— 莫岚岚草医诊室。

  推开门,约12平米的空间里摆着一张堆放着草药的桌子。桌后,是一整面中药柜。黄秀兰与坐在桌后的中年女子打了声招呼,便说起自己的症状。中年女子就是莫岚岚,一番询问、把脉后,就开始抓配草药。

  “最初是经朋友介绍来找莫医生看病,已经有五六年了。”黄秀兰说,不辞路途辛苦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开出的药颇有疗效,价格也实惠。她这趟抓了4包药,花了60元,“去医院的话,光是做检查就要花不少钱。”

  送走黄秀兰,莫岚岚翻开桌上厚厚的一本册子,在上面记录下这次诊断的症状和用药。

  这本册子,就是几百号患者的病历本。

  今年48岁的莫岚岚行医已经23年,医术传承自父辈。她的老家是距百寿镇20来公里的一个偏远山村,家中世代为附近乡民诊治,到她已是第十一代。“15岁我就随父亲上山采药、认药。25岁时,跟随伯父行医,了解一个个病症和家传药方。”

  桂林壮族和瑶族群众生活的地方大多山高、多雨雾,易受疾病侵袭。为了生存和繁衍,人们充分利用大山里丰富的药草资源,同疾病长期斗争,逐渐形成独具民族特色的医药文化。因为历史上壮、瑶族没有文字可供记载,前人总结出的医术只能靠口传心授代代传承。

  曾被自治区卫生厅授予“广西乡村名中医”荣誉称号的罗锦镇中心卫生院中医科主任肖万德,也是在父辈的口传心授中走进行医职业的。肖万德告诉记者,壮、瑶医术在千百年来逐渐融合,虽与中医一脉相承,但也有所区别。

  “首先是地域性较强,壮、瑶医的方子大多是就地取材,成本低,也更具便利性。此外,壮、瑶医的单方较多,并有着洗、刮、扎、刺等多种传统疗法。”肖万德说,虽然壮、瑶医没有系统的理论,但从实践来看,不少验方和偏方对疑难杂症确有成效,在农村地区根基深厚。

  1996年,莫岚岚在县城找了间门面,开始独立接诊。凭借着口口相传的疗效,上门的患者越来越多。“现在,我平均每天要接十几二十个患者。”莫岚岚说,她所有的药材大多来自本地,比如治疗口腔溃疡所用的四季青,在县城道路两旁就很常见。

  这间诊所门口挂着的招牌“莫岚岚草医诊室”由永福县卫生局监制,显示它得到了官方的认可。但事实上,这间诊所以及其中行医的莫岚岚,至今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

  灰色的生存空间

  从“合法”到“非法”,民间壮、瑶医经历过截然不同的境遇。

  在莫岚岚厚厚一沓荣誉证书里,保存着一本《广西壮族自治区永福县草医民族医执业许可证》。这本由县卫生局发出的证书显示,莫岚岚的执业范围为草医药。“大概是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县卫生局给我们这些壮、瑶医发放这种执业许可证,每年一换。”莫岚岚说。

  在县城里经营着另一家壮、瑶医诊室的廖忠全曾怀揣着这本证,挑着一担草药走南闯北。“去过广东、湖南和贵州,一路摆摊,给人看病。”廖忠全说,外地的卫生主管部门也认可这本证书,“巡查人员经常检查我的这本证书,他们给永福县卫生局打电话核实后,就会允许我继续行医。”

  不过,莫岚岚手上的这本证书在2010年12月就已过了有效期,而廖忠全的证现在只剩封皮,“证书被县卫生局收回去了,说是不能再使用。”

  “草医执业许可证是在自治区当时的大政策下,由县卫生主管部门认定和发放的地方行医许可证,自治区内很多县都曾发放过。”永福县卫生和计划生育局副局长李俊纯说,2010年以后,自治区有关政策中止,县里也就不再发证。

  记者从永福县民族事务管理局了解到,此前,永福县大约有250名执证的壮、瑶医。失去这纸证书后,就意味着这些壮、瑶医失去了合法的身份。

  “永福县250个执证壮、瑶医里,起码有一半是常年在外地游走行医的。没了证,外地就不能去了。”廖忠全说,而本地的容纳能力有限,很多人后来被迫转行。

  按照国务院发布的《医疗机构管理条例》规定,任何单位或者个人,未取得医疗执业许可证,不得展开诊疗活动。

  不过在永福当地,失去合法身份的壮、瑶医在乡间依然有着深厚根基,依然受着群众欢迎。

  莫岚岚和廖忠全告诉记者,像他们这样的壮、瑶医门诊在县城就有四五家,而更多的壮、瑶医租不起门面,是靠在农贸市场摆摊为生。

  7月8日清晨,唐玉英拎着装有几十斤草药的硕大手提包,搭班车赶往罗锦镇。距离县城13公里的罗锦镇正逢圩日,唐玉英在人流密集的菜市场附近找了块空地,铺下1米多长的药摊,开始坐等病患上门。

  在罗锦镇菜市场周围,有20来个这样的摊点。圩日的乡镇集市,是没有固定行医场所的壮、瑶医们聚集的地方。问诊、抓药,一个上午的时间,唐玉英接待了10多个病患,据说有的还是她的老顾客。

  罗锦镇江月村枧洞屯,75岁的村民林喜苟也是一名壮、瑶医。林喜苟在地里种了一些草药,闲时还上山采药,给找上门来的乡邻治些头疼脑热和跌打风湿。附近几个村庄的人,都吃过他抓配的草药。

  “虽然不再给这些民间壮、瑶医发证,但我们也没去完全禁止他们行医。”李俊纯说,管理部门的宽容,是因为当地老百姓确实需要这些民间壮、瑶医。

  壮、瑶医的传承危机

  因为是圩日,在罗锦镇经营着一家壮、瑶医诊所的吕武明,忙到中午1点还没顾上吃午饭。

  在挂满锦旗的诊室里,排队等候看病的王启生老人来自7公里外的崇山村。去年,他因为肺炎在县里住了2次院,“花了几千元,没见好”。不再舍得上医院花钱,王启生就想来这瞧瞧草医,“我老婆、儿子都在这里看过病,抓几服药没花多少钱,也有效果。”

  吕武明也没有执业许可证,经营这家诊所已经有20来个年头。“罗锦镇不大,但像我这样的壮、瑶医诊所也有三四家。”吕武明说,与正规医疗机构相比,壮、瑶医只收药钱,且所用的草药大多采自本地,价格低廉,“患个感冒,在我们这也就抓几元钱的草药。”

  作为体制内的医务人员,罗锦镇中心卫生院中医科主任肖万德也认同这些民间壮、瑶医,“一方面是他们的治疗收费较低,可以减轻患者的经济压力;另一方面,民间壮、瑶医对付一些病症确实有效,尤其是在医疗资源相对匮乏的乡镇,能帮群众解决不少问题。”

  “在农村地区,民间壮、瑶医确实是缓解老百姓看病难、看病贵的一支重要辅助力量。”李俊纯说,在保健、养生方面,壮、瑶医有其独到之处,是宝贵的民间医疗资源。

  让李俊纯担忧的是,这个群体的数量正逐年锐减。

  散落在民间的壮、瑶医,并没有系统的理论知识,医术传承全靠祖辈口口相传、指药传授、指症传经,且大多传内不传外。到现在,因为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和地位,年轻一辈渐渐不愿意接手了。

  廖忠全的儿子20多岁,在一家公司上班,至今不愿跟他学医。廖忠全每一次的规劝都遭到儿子强烈反对,“连个行医执照都没有,哪天说关门就关门,还学来干什么?”廖忠全也知道儿子说的不无道理,但每想到经过几十代人验证、改良的方子眼看就要断送在自己手里,心里难免痛惜。

  在记者走访的多名民间壮、瑶医里,今年58岁的廖忠全还属于年轻一辈,最年长的是罗锦镇大西村73岁的刘建业。刘建业制作的风湿、跌打药酒在当地颇有名气,但至今却没找到传人,“这些药方,估计都要随我入土了。”

  在肖万德看来,年轻人不愿继承父业的另一个原因,是担心越来越多的医患纠纷,“一旦出现医患纠纷,先不提责任划分,仅无证行医这一条就是莫大的罪名。”

  李俊纯说,县卫生主管部门也一直希望帮助民间壮、瑶医解决身份问题,但在《执业医师法》明确的法律条文面前却难越雷池,而民间壮、瑶医又普遍文化程度较低,“要想让他们通过执业医师考试进入体制内,完全不现实。”

  “再不给予重视,再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再过20年,民间壮、瑶医估计就要在永福县绝迹了。”李俊纯说。

  “金秀模式”的希望之光

  不过,李俊纯也告诉记者,现在,身处绝迹危机的民间壮、瑶医也迎来了一缕希望的曙光。

  7月3日下午,莫岚岚等民间壮、瑶医代表受邀走进了永福县民族事务管理局的办公室,首次与县民族事务管理局、卫生和计划生育局和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相关负责人面对面,举行一场主题为“民族医药保护、传承和发展”的座谈会。

  “永福县的壮、瑶医药是永福壮、瑶民族群众在长期与大自然和疾病作斗争的过程中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和财富,为当地社会的文明进步和人民群众身体健康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它也和其他民族医药一样,都是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永福县民族事务管理局局长唐庆甫认为,主管部门有责任帮助民间壮、瑶医药渡过保护与传承的现实难关。

  这次座谈会初步达成共识:协助永福县壮、瑶医成立民族养生保健协会,提供一个医药技术的交流平台。下一步,则是推动永福县民族草药种植园项目的建设。

  这次官方与民间壮、瑶医的对话,有着自治区关注民族医药事业发展的大背景。

  最近几年,在各级卫生行政主管部门负责人参加的广西中医药壮、瑶医药大会上,壮、瑶医药的保护和传承都会成为必不可少的议题。李俊纯告诉记者,曾有一位与会的自治区领导用四个字形容壮、瑶医保护和传承的现实状况——— “刻不容缓”。

  2013年,广西壮族自治区提出推进中医药民族医药事业发展的“十大重点工程”。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推进中医和壮、瑶医医师资格考试试点工作,开展师承和确有专长人员考核考试,将农村具有一技之长的中医和壮、瑶医人员纳入乡村医生管理范围。

  金秀瑶族自治县,被选为中医和壮、瑶医人员在本县区域内行医的试点。

  在金秀的大瑶山,共有440名受民间认可的瑶族医生。由于受文化水平等因素限制,这支在治疗疑难杂症方面有专长的瑶医队伍,大多数人无法取得国家级行医执业资格,同样面临着传承的难题。2013年,金秀当地政府在自治区卫生部门的指导下,对长期从事瑶医工作并有一技之长的人员,采用考核与推荐相结合的方式,给予其在金秀范围内的合法行医资格。

  这种区域性行医资格,也被形象地称为“地方粮票”。据媒体报道,前往调研的自治区卫生厅和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专家、领导对金秀的这种做法给予了积极评价,“这种因地制宜的做法,让一些民间医生手上流传数十代、几百年的方子,在一定范围内发挥作用,有利于民族医药瑰宝的保护和传承。”

  “要保护和传承民间壮、瑶医药,‘金秀模式’目前是最理想的出路。”曾前往金秀参观学习的李俊纯说,“但‘金秀模式’能否在全区范围内展开,还有待于自治区更进一步的决策。”

  必须拯救的遗产

  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留下很多宝贵的民族文化遗产,也在时间的长河里湮灭了一些物质的或非物质的遗产。

  壮、瑶医不是没用,它是独具民族特色的医药文化,也得到了体制内人士的认同。在“看病贵、看病难”的大环境下,对于医药相对匮乏的乡镇,民间壮、瑶医的存在,对于医药环境是有效补充,能为群众解决不少问题。患者的拥护、专业人士的肯定,更说明壮、瑶医的价值,这是值得被我们拯救,也是必须拯救的民族智慧结晶。

  在这里,我们先要为永福的卫生部门官员点个赞。虽然按照法律,不能再给这些民间壮、瑶医发证,但他们也没有完全禁止民间壮、瑶医行医,因为他们知道、老百姓确实需要这些民间壮、瑶医。

  好在民间壮、瑶医和政府的坚持没有白费,他们看到了“金秀模式”的曙光,永福也已着手对壮、瑶医进行保护。

  “金秀模式”的背后,是自治区关注民族医药事业发展的保护和挽救,让壮、瑶医远离消亡之路,从目前来说这无疑是“雪中送炭”。但对于文化遗产的传承和保护,我们更希望“金秀模式”能为保护壮、瑶医“锦上添花”,让壮、瑶医的身份彻底明朗合法化,让祖辈累积的精华得到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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