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今年5、6两月桂林雨水连连，但是，一到晴天，七星区朝阳乡龙门村漓江沿岸便会被非法采砂者伸出的“魔爪”疯狂掠夺。今年5月1日，七星区相关部门曾对位于朝阳乡龙门村委、卫家渡村委交界处非法采砂行为进行了查处(详见5月11日本报4版《疯狂掠夺式采砂“魔爪”何时能快刀斩断？》报道)。然而仅仅过了8天，不法分子就卷土重来，目前盗采已持续两个月。此前被查处的采砂地现状如何？非法采砂缘何屡禁不止？如何才能斩断挖砂魔爪？记者再次进行探访。
村民举报：龙门村非法挖砂卷土重来
“你快来看看，那些挖砂的又开始了！”近日，一位村民焦急地打电话给记者，说他所在的龙门村非法采砂卷土重来。
如此肆无忌惮的盗采行为导致举报电话连连。自从5月1日相关部门查处该处非法采砂行为之后，仅仅过了8天，该村村民又给本报拨打电话举报，说挖砂者“又开始了”。5月10日，该村民继续反映同样情况。随后，桂林进入了断断续续的雨季，非法采砂也暂停了一阵。但据村民介绍，一旦放晴，疯狂盗采行为就非常猖獗。不堪其扰的村民分别于6月7日、6月28日向本报反映猖狂采砂的情况，村民在电话里大声疾呼：“没得人管，你们快来看看！”7月8日上午，本报记者专程前往龙门村一探究竟。
7月8日的桂林蓝天白云，阳光明媚。上午8点多，记者到达龙门村时，看到村民新建的楼房门前延伸出来的5米宽的水泥平台与道路交合处，放置着大块的石头。村民说，因为载重货车一拉砂子就是三十吨，很容易把他们铺好的水泥路面压坏，此前就有压坏水管的事发生。大石头成了道路沿线村民们保护道路的方式，也是对采砂者无声的抗议。
沿着村子里的水泥道路往江边走，能清楚地看见重型载重货车的车辙痕迹，越往里走，路面越发湿润起来。“一看到路上湿湿的，就晓得昨晚他们又拉砂子了。”
当天，记者在村子里采访挖砂的事，村民先是有些迟疑，当他们在信任记者之后，才低声说起挖砂的事情。“昨天晚上有”“这两天都有”“前段时间也有”“一直拉着，没得歇”，村民们均如是回答。
从龙门村到漓江边的路大约有3公里，其中有两公里是水泥路。记者看到，在道路拐弯处，抖落的鹅卵石和泥土堆积了厚厚一层，路面上很清晰地印出了车辙痕迹，道路旁的灌木、野草沾染尘土约有半米高。
沿着水泥路穿过村民的住房，就到达村子里的菜地了。这里开始是砂石路了，路面上，此起彼伏的大坑令人心惊。“尽管这一段不是水泥路了，但是原先的砂石路好平整的！”多位村民说起生活生产环境被挖砂者破坏的事，无不痛心。村民们表示，因为大肆疯狂挖砂，道路被长期碾压，坑洼不平，坡度有的不下30度。此外，晴天灰尘漫天，雨天泥水横流，让每天出入耕作的村民苦不堪言。
再往里走一公里多，便能看见采砂的一个个豁口，两个月前查处后被拉上的警戒线早已不见踪影。光天化日之下，远处有零星的几个人在建造一些采砂筛砂的“工事”。
“盗采河砂的人白天一般不出来，多是在晚上作业，有时候一直干到天亮。周六周日有时白天也大张旗鼓地挖砂。”村民们说。
长期疯狂盗采 漓江沿岸生态岌岌可危
除了道路被毁这十分明显的恶劣影响之外，非法挖砂对漓江沿岸生态环境的影响已经多次显现。
据了解，漓江桂林市区段河床两岸地面属一级阶地的堆积物，上部为粉砂质粘土，一般厚度2-4米，下部为砂卵层，最厚达30米。河槽宽在125-585米之间，河岸高3-5米。河床由砂、卵石组成，并常年长有水草。
龙门村作为漓江风光至美的一段，1982年还作为中意合拍电视剧《马可·波罗》的拍摄取景地，然而，这令村里人自豪的风景现已荡然无存。漓江沿岸400余亩被挖砂者“啃食”的江岸已面目全非。
一些村民反映，他们的菜地无缘无故塌陷，塌陷深度达五六米，而他们的菜地距离漓江不足百米。在走访中，除了看到挖砂造成此起彼伏的沙堆之外，一些被征收的土地上已长满了荒草，一些牛羊在这里吃草。据了解，长满杂草的地方此前也是一个个挖砂遗留的大坑，2007年前后被人用黄泥填埋。“这一片早就已经挖完了，又填平，一涨水就漫上来，全部都是黄泥。”一位村民向记者介绍。由于非法挖砂者已经让这片土地千疮百孔，这些被泥土填埋的大坑，无缘无故便会出现塌陷，小则出现几平米的口子，大则是上百平米的大坑。
有村民进一步介绍说，一遇到涨水，漓江河水便溢出河道，沿岸十余米高的大树，很轻易地被大水连根拔起。记者穿过菜地，走到漓江边，看到水边全是泥沙，卵石在岸边更高处，水土呈现分离状态，还有多棵连根拔出的大树倒在岸边。
“在河漫滩无序采砂，造成整个河道的拓宽和变浅，从而产生地毯式径流，河道的水位也随之升高，同时两端河岸也会随采砂而坍塌。”针对村民与记者的所见与描述，广西师范大学环境与资源学院的张漓杉博士分析说。他表示，由于无序开采且采砂量大，不但破坏了河道自然景观，而且采砂后会在河床上留下大量大型的采砂坑。这些采砂坑挖掘较深，因而恢复困难，往往需要经过多个洪水期才能填平。由于河砂资源是长期作用形成的，不像可再生资源那样具有很强的再生性，因此，盗采河砂往往极易造成不可逆的破坏。
张漓杉表示，作为具有涵养水分作用的河砂，承担着保护河道、储蓄水源、过滤污染物、维护生态平衡的功能。如果漓江河砂资源严重超采，不但会引发一系列的环境地质问题，还会破坏地表水及地下水水环境，对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造成极其严重的负面效应。
非法采砂者：拍不死的“小强”？
遭遇疯狂盗采河砂，漓江沿岸的江洲已成“马蜂窝”，村民多次举报，该采砂场也多次被查处，但是问题却持续多年无法解决。村民们私下议论：疯狂盗采河砂无法禁止，到底是监管难还是“懒”监管？
“村子里面要是没有人，外面人谁敢随便插脚进来？”“村子里的干部有没有利益关系，我们没有证据不敢讲。”在采访中，村里两位长者言辞谨慎，他们表示，多年来，此事无人追问追责，“要是没有一点来头，恐怕也不会这样乱来”。
据了解，龙门村盗采河砂问题由来已久。“十几年过去了，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这两年反而越来越严重。”一位40多岁的村民说，哪怕就在5月初才被查处，但挖砂势头却始终没有被遏制住。几位村民表示，漓江挖砂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利益链条，容易存在大事化小、不了了之的情况。
盗采者之所以铤而走险，背后是巨大的经济利益。记者在国土资源局网站上了解到，正常采砂必须办理采砂许可证，还要根据采砂面积缴纳几十甚至上百万元的费用。而偷采几乎没有成本，雇几台挖掘机和大货车就可以了。
据了解，目前市面上的砂子价格从四五十到百元每方不等，往往一车能拉十几二十方。据村民反映，最多时有几十台车，最少时也有四五台车彻夜不停地来来往往。
此外，在采访中，记者还从相关执法人员处了解到，取证难也正是对非法采砂行为查处的难点所在。
7月的一天夜里，记者专程前往龙门村路口，发现正如村民所言，盗采者虽猖狂，但行动时也很小心。当天晚上11点半到12点半，记者共看到10辆空着的卡车陆续驶进村子，而据村民们介绍，这样的情况并不算“热闹”。
据观察，车辆在进村前，均在路口停留一下。村民们称，这是由于采砂时，路口总会安排人蹲守放风。而当天晚上，几位村民表示，远远望去，尽管采砂场里灯火通明，但是直到两点，运砂车辆始终按兵不动。“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非常谨慎的。”一位村民说，他们通常喜欢在周末等时间段采砂。
探讨：如何有效杜绝漓江非法采砂？
相关管理部门多次对该河段非法采砂行为进行整治，但由于违法成本低，巨大的经济利益驱动让这些非法采砂者并没有罢休。然而，漓江非法采砂难道就没有对症良方吗？
在桂林生活网的论坛上，不少网友都十分关心漓江非法采砂事件。网友“y51167899”转引了辽宁省社科院研究员的观点，他表示，现在科技手段发达，可以通过远程监控等科技手段，并实行各部门联合执法严打“盗采”行为。盗采河砂问题一直存在，却得不到有效监管，这应该被认定为典型的渎职行为。有关部门应对这个问题进行彻查，并对渎职人员进行处理。
此外，“扣船扣挖机罚款都没用，把主要责任人关几年牢房才有震慑作用”，网友“kweiliner”的想法得到不少村民的认同，大家表示，对采砂者的处罚太轻，只能伤及皮毛，因此挖砂行为难以根治。他们希望有关部门能够严管重罚。
据悉，为了解各地采砂现状和执法情况，给立法做准备，今年5月中旬，自治区法制办和自治区水利厅联合开展全区河道采砂行政执法专项监督检查，为遏制非法采砂势头，拟将非法采砂最高罚款金额提高至100万元，村民们对此相当关注、盼望。
据了解，5月初对龙门村内乱采、乱挖砂石进行查处后，为何两个月内，采砂行为便卷土重来，且势头猖狂？记者就此问题联系相关管理部门采访时，他们或缄默、或表示不便回答，对记者与村民的举报没有行动。多头管理造成的监管漏洞客观存在。
市政协委员李志雄长期关注漓江非法采砂治理问题。他表示，目前相关法制不够健全，并存在多头管理、权责不分明的现状，极易造成监管盲区。他认为相关管理部门应进一步明确职责，完善管理架构。通过主管部门牵头或多部门联合执法的形式，做实、做细监管督查工作，杜绝漓江挖砂行为。
李志雄表示，一方面是否可以考虑加强问责，将漓江保护工作与当地政府绩效考评，自上而下加压。另一方面，打通自下而上的举报查处机制，通过加强值守、鼓励群众监督举报等方式进行有效监管，从根本上遏制漓江挖砂的猖獗势头。
短评 要让挖砂者心生畏惧
□星语
切实保护我们的母亲河漓江是桂林各级政府各级干部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相信，看到漓江被蹂躏，被糟蹋，每一个有良知的桂林人都会痛心疾呼：斩断这双罪恶的黑手，给挖砂者施以重拳！
保护漓江的重要性不容多言，邓小平早就指出，谁破坏漓江谁就是桂林的罪人。近年，自治区出台了《漓江流域生态环境保护条例》，把保护漓江上升到法律法规的高度，其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漓江，使之有法可依，震慑试图破坏漓江的各种违法行为。
然而，要让该条例真正落到实处，还需要我们的各级政府各级干部行动起来，切实拿起法律的武器付诸行动，动真格，出实招，对一些非常之事、非常之人还要采取“雷霆”手段。
不能让保护漓江的法律法规成为一纸空文。在漓江龙门村段发生的这一起起大肆破坏漓江非法挖砂的行为就发生在我们的眼前，特别是经党报媒体曝光后，这一行为仍屡禁不止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我们不禁要问，是法律法规不到位，还是相关部门不作为，或真的是这些挖砂者背后有人，动他不得？
对肆意破坏漓江的挖砂者，要打得狠，打得痛，让他们长记性。记得在前几年，曾有这样一句宣传标语“谁烧山毁林，谁倾家荡产”，看似恶毒了一些，但把这句话改为“谁漓江挖砂，谁倾家荡产”，似乎才有些解恨。对于那些胆敢以身试法，铤而走险，在漓江大肆非法挖砂的人，就是要加大他们的违法成本，甚至让他们去坐牢，让他们心存畏惧，不敢妄为。
我们期望，漓江龙门村段这一起起肆意挖砂的行为就此打住，还漓江一个美丽的身影；我们期望，相关部门真正揪出非法挖砂者及其幕后人、相关责任人，给市民一个满意的交代。然后按照相关条例，该抓的抓，该罚的罚；我们更期望，通过这一重拳，郑重告诫那些试图破坏漓江、还想非法挖砂的人，不要再重蹈覆辙，自吞苦果。
